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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然

相思回避

相思回避

-第三方视角第一人称,只是一个倾听者。

-意识流对话流预警,全程回忆杀


01


“我年轻时总能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知道的,生存在人类看不见的阴影处的,我们称之为……妖怪的东西。”


“您看得见妖怪吗?”


“我现在看不见了。”


壹岐夫人的院子里有开得很好看的椿树,春天的阳光并不过分强烈,新鲜抽长的叶子细嫩柔软,聚拢成很大的一团。旧年粽黑的枝条里长出了柔软的新枝,在头顶上方交汇,阳光从枝叶间的树缝里漏下来,在桌上和杯里留下斑驳的光影。


我端起白瓷的茶盏,流光像是在金红的茶水里起伏,明明灭灭。


“我曾经看得见妖怪和神明,那可真是相当一段麻烦的日子啊。”她这么说着,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对不复归来的已逝之物的怀恋,“你知道我总是灵魂出窍,有的时候走在路上,有的时候是在上课的时候,有的时候和朋友们说着话我就倒下了,实际上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托着我,任是我怎么呼唤她们也不理我。”


“看着另一个自己可真可怕啊。”


“灵魂和躯壳的吻合度下降的确是十分危险的事情,长期作为生灵会让您慢慢地滑向彼岸。”我说。


她的表情像是怀念,“他也这么说。”


“他?”


然而壹岐夫人并没有回答。


02


壹岐夫人有一个很大的后院,她经常在那里招待我。


她终身未嫁,年轻时一心扑在救死扶伤的事业里,等到老时便自己搬到了郊外的别墅里独自生活,人们在她的本姓后面冠上夫人来表示对她的尊重。


和我相熟的她的外甥壹岐先生和我说他的姑姑是个十分奇怪的人。


“我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总异想天开自己能看见鬼呢……有段时间总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找东西,一边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这说出去实在是让人害怕,但是姑姑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


异想天开吗?


“请原谅,”我说,“您是不是认识一个什么人?或者说不能称作是……人的存在?”


当我冒失地这么刺探她的隐私的时候,她并不恼怒,反问了一个文不对题的问题:“你能看见我的身边有个全身黑色的东西吗?”


我想她大概指的是街头站着的那个全身漆黑的人形,一个星期后的今天我拜访她时那东西已经移动到了她门前不远处的地方。于是我点点头。


她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满了红茶,似乎并没有加入奶精或者是糖的习惯,壹岐夫人低下头看着金红的茶里倒映的她已经变得浑浊的瑰色的眼眸,轻轻地笑起来。


“那是我大限将至的标志吧?我感觉到最近我的身体越来越无力了。”


?!


她居然知道,这是一个普通能够见鬼的人也不应该随便知道的经验啊?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阿穗?”她用调羹漫不经心地搅动,“那个人带我看过,我姥姥也看过,所以我知道。”


壹岐夫人笑起来时眉眼温柔,恍恍惚惚的让人联想到她年轻的时候,并不是那种明媚的美艳,却柔软的像是春风或是秋水,细水长流的那种温润到骨子里的好看。


于是她开始说起她和那个人的故事。


其实并没有多少特别,无非是一只特别的生灵和落魄的神明羁绊,只要抹去两人特殊的存在身份他们普通的就像世间每一对相爱的男女,但是正是这一点他们好像一无所知。


因那故事前半段幸福普通所以不再赘述,壹岐夫人为自己再次添茶的时候顿了顿,用了一个转折。


“然而。”


03


壹岐夫人在二十五岁那年失去了“见鬼”的能力。


刚开始的时候是她开始很难注意到那个人的存在,有的时候她会发呆很长时间才会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和她说了很长一会话,那个时候那个人就会面露委屈撒泼耍赖,壹岐夫人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总会好言安慰他。


情愫相许,两生欢喜。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么有察觉不对。


待到后来只有那个人出声提醒或是肢体触碰才能让她发觉他还站在那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时还不是一起夫人的壹岐日和慌乱地总叫他的名字,总是牵着他的手不放开,有的时候夜半惊醒哭着叫他的名字,就看见那双温柔而悲伤的眼光就在身侧,那个人将她拥紧在怀里,只是什么都不说。


壹岐日和怕极了有一天真的再也看不见他,那个人也做了最大的努力去寻找方法,但是他本心也知道,人不自然的灵魂出窍是对她的灵魂有害的,她现在的情况才是最好的治愈。


因两心相许,不愿分离。


后来有一天也不知道是谁先放了手,壹岐日和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发了疯一样的在屋子里到处乱跑企图去拥抱到熟悉的体温,哭喊着对方的名字不得回应,疯狂的样子叫人恐惧的不敢靠近,却再也没有见到他。


“我有的时候想……他分明可以再来触碰我,或者哪怕不愿意和我说话也可以写字让我知道他还在,可是他没有。所以我想他大概是厌倦了……厌倦了我和其他人一样约定好会记住他却又将他遗忘,不想再经历反复遗忘的过程了……你知道我是个人类,总有死亡和永恒忘却的一天。”


04


我再次拜访壹岐夫人的时候,黑色的死神已经站在她家的客厅里了。


我站在屋檐下看她,她一辈子都活的精致,就算老时只有一个人也会在玻璃温室里摆一张桌子喝下午茶。她煮的红茶其实口味有点偏重,或许因为年老的缘故;她眉眼依旧漂亮,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好,插一把玳瑁的梳子装饰;披肩是端庄的苏芳,有很漂亮的络子流苏。


阳光在她脸上糊成圣洁的光晕,她悠然自得地从三层的银盘上取下精致的糕点,问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无法将她的生死直言,只说死神已经进入了家里。


她的表情平和,恍然又像是陷入回忆里,我想她大概是想起了经年前的那场不得善终的情缘。


“我快要死了……他会不会回来看看我呢,阿穗?”


她的眼睛一下子清明起来,亮起叫人觉得逼视的光彩来,眼里的期许让人心疼。


“阿穗,你看见他了吗?”


我抬头。


视野里的灵气具象化成流动的彩色的线条,阴阳眼中的世界颜色极其鲜艳,每一丝的灵力波动都像是划开扩散的水纹。


那个人的身影像是先前我来的每一次一样立在她的身侧。


他俯低身子,即使知道她感受不到,也将她拥在怀里。


“……啊,他在。”


他始终在。


-fin-


后记:


壹岐夫人去世后的几天我再次去了她的那个家,遇上了壹岐知重。


他和我说壹岐夫人是寿终正寝无病无灾,如果不是我提前通知他们或许她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也发现不了。他小的时候多受这位姑姑的照顾,壹岐夫人的死看起来对他影响很大,一个大男人眼眶硬是给哭红了,多日来的操劳连下巴也长出了轻轻的胡茬。


“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啊,壹岐。”


“少啰嗦土御门……你这个破性格姑姑到底是怎么才会说喜欢你啊。”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姑姑说很高兴。多谢你。”


“分内之事。”


“我知道你作为你家的嫡系继承人金尊玉贵的很忙,是我麻烦你了,”他却依旧严肃了起来,脸色变得小心谨慎,迟疑道:“你没和姑姑说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吧?”


“我告诉她我看得到鬼被人排斥,搬到了那条街上。”


“噗……这倒的确是事实……总之多谢你没告诉她。”


他请我去为壹岐夫人渡灵,我站在灵堂里许久,两耳多听见悲戚,只隐隐听见院子里那棵椿树开了花被风吹动的飒飒的声响,夏日里的叶子绿而油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夫人不知道自称天社雪穗的姑娘原名土御门雪穗,专司阴阳一道,是土御门一脉嫡系的继承人,她外甥的朋友。她的古怪行径被她的外甥以为入了魔,才请我前来一看。


我依旧在灵堂上看见那个人,他垂首去看夫人黑白遗像上的笑脸,神情无悲无喜,冰蓝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和那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看见经年前,二十三岁的壹岐日和在屋子里大声哭叫的模样。


阴阳眼里的世界流光溢彩,每一丝灵气都像是彩色的风。


那一年的那个人低头看着壹岐日和颓废地哭坐在地上,背景里是混乱成一片的房间。她始终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于是他终于像是心软了的模样,俯身想去触碰她的脸颊。


然而手停留在她脸颊三公分的地方又停住。


他堪堪收回了手,本来没有表情的脸剧烈的抽动扭曲,浮现出一个狰狞可怖的表情来。


却莫名的凄厉可怜。


他反手握住双刀,从壹岐日和的身边冲了出去,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吼。


我知道那个人站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当时的自己,因他没有说话,于是我也默不作声。


我们看着壹岐日和慢慢的心灰意冷,她开始装作与他相遇前一样的生活,却不知道始终有个人存在于她看不见的身边。


“椿树开花了呀。”


“知重已经上国中了哦。”


“今年的茶叶真新鲜啊。”


“新娘可真漂亮……我已经老啦。”


“我都快死了,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夜斗?”


风月相思入我局,怎堪相思未相许。


-fin-


感言:


感谢看完的小伙伴。


说好的来发玻璃渣,本篇的时间线拉的有点长,故事基于“日和体质治好”的前提来写,没想到居然能一口气产出。


三年前有读者和我说悲剧成不了爱情,我从来不信。有人说我总写be我很无辜,我觉得只要不是为了be去写be都无所谓。


相思回避出自西厢记里张生和崔莺莺的唱词,我觉得非常适合。


土御门雪穗是我私设的最重要的女儿在这篇文里是客串,人设参见我的头像。全文就是一个倾听者和旁观者的角度来感受他们的爱情,因为人神殊途,注定无缘。虽然不能一起,却两心相许。


说的乱乱的,总之感谢。


何然

20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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