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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然

[狂月]因果

·狂月同人,短完

·神崎妈妈第一视角,深夜一小时即兴作,时间为妈妈犯病后。本文为发病间歇期写下的回忆录。


01


  我初时怀着那两个孩子的时候,曾经去不远的神社里去祈福。


  那是远近相当有名的神社,有一位非常德高望重的神官。他终日地站在院落里那颗巨大的树下凝神看着来往的人群,树上结着红白两色的绳结,垂下的注连绳尾端坠着铃铛,远远地也可以听见清远的铃声;他年迈而温和的面容被飘荡的纸垂分割的零零碎碎。


  他请我略站一站,面目端肃而凝重;我几乎是有些惶恐地站住,因曾受他的恩惠渡过不少的劫难,同时心里不禁多疑或许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我的身上。他上下打量我的时间并不漫长——甚至可以说相当短,因为他后来只盯着我的肚子,仿佛穿透了我的皮肤,直接望向了我胎内所孕育的那两个孩子。


  他询问我那是不是双胎,因着月份的关系我的胎格外的大以及好认,我应了,然后他就告诉了那个折磨了我一生的秘密。


  “您的次子会为您的家庭带来不幸。”


  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他的这句话我也依旧能回忆起当时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的任一语气。


02


  这世上本不应该有妖鬼,然而既然人能信奉神明,那那些我们所不期许的,未必就不曾存在。


  我开始自我安慰那不过是神官欺骗我的想要从我这里讨到供奉的话,然而当我妄自地这么臆测,并且每次去往神社时都注视神官的神情,企图从他的脸上获取什么能回应我猜测的东西时,我一无所获。我开始明白我们一开始就并不是能从对方那里获取利益的关系,如果一定要说我能获得什么,那么大概只有一句几乎是诅咒的预言。


  我假装并不在意地安慰自己……你能明白当一个母亲居然用“生下的不一定是男孩,就算生下来也不一定是活着的孩子”的时候,她身为母亲的心已经是多么扭曲了吗?我开始说服自己,那时我种下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梦魇。


  五个月后,我的孩子出生了。


  ……


03


  我没敢将这个秘密说给我的丈夫听,我不想让他同我一起承担这个沉重的预言。所以当他告诉我长子取名为满,次子名为翔时,我一再强调不能将两者混淆的行为,大概在他眼中只是神经质的举措吧。


  用颜色将两者分别标记区分,虽然为那孩子提供了与满相同的衣食住行的条件,然而因为语言下意识地避开他,甚至无法向他释放母爱。日积月累的感情不得不复数地叠加在满的身上,那孩子变得越来越阴沉,渐渐地连自己都会产生“这样的性格活该让人喜欢不起来吧”活该的想法。


  然而我时常心软,也会怀疑这所谓的判词是否真的全然可靠。但是每当我试图向翔施展好意,满一定会陷入各种奇怪的病痛,或是我先生的工作不顺,亦或其他的突发事件。那之后我必须要用加倍的冷漠去面对被我之前的举动引起期待的翔,一而再地让他失望。我想那孩子对我满心的纯净的欢喜,一定注定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双生子五岁的时候,我听闻说神社的神官去世了。远近的人受了他不少恩惠,有人说是因为他被他曾经所驱散的魑魅魍魉害了性命,也有的说是他泄露了太多的天机作为代价减了寿命。鬼神之于人来说,不论是神邸还是妖魔,全是我们无力抵抗的东西。


  我如坠冰窟,周身冰冷。


  那之后我再度强调他们两者的不同。我训练他们熟悉不同的手,因为当满拉着翔到我面前,他给他的弟弟穿上他的衣服,对我说“现在我们一样了哦,妈妈,我们都是满”时,我看着翔带着希冀和儒慕的胆怯眼神,不禁崩溃地大哭。对小孩子来说,他们大概以为母亲的宠爱只是因为两者的不同,当他们达成完全的一致时,母亲就能对他们一视同仁。


  然而他们始终不明白那正是我一再逃避的梦魇。那一天我动手打了翔。


  我撕扯着他身上的满的衣服,他一致惊恐地试图用他柔软而无力的手臂抵抗,一边无助地,用他抑制不住悲哀与祈求的眼神看着我,肢体碰撞间他尖厉地哭泣起来叫我妈妈,妈妈,一声一声地扎在我的心脏上。我还听见满的声音,他拽着我的衣服后摆,揪着我的头发,大声哭喊着说都是他的错,让我放过翔,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而已。


04


  我无法解释我的行为,所以我被丈夫用不可理喻的眼神逼到了墙角。


  他阻止了我单方面的施暴,但当他企图去拉起被我撕扯丢弃在墙沿的翔时,他猛地甩开了他父亲的手。他用双手环住自己屈起的膝盖,形成一个脆弱的堡垒将自己保护住,然而我从他双手的缝隙间看见他浓密黑发下显露的,冷漠的带着恨意的双眼。


  我泪流满面。


  我和丈夫大吵一架,然而我始终无法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在世人眼中我所做的这一切一定是不为常理所理解的,古怪而猎奇的事情,然而当我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我已经无法不去想起这其中的因果。


  我只能抱着期许祈祷,希望翔只恨我一人。即使他不能被爱着长大,起码也不能让他得知真相,将这上天注定的悲剧的因果加诸于自身,做出危害性命的事情;这是我作为他的孕育者唯一所能做的事情。


05


  那一天他们放学的格外晚。


06


  白炽灯。


  我记得很明亮的白光,几乎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地从我的皮肤渗进我的体内。我抵挡不住,并且无力抵抗那种苍白的火焰,亦或是严寒的冰冷。它们和照射进来的满月的清冷的光芒一同尖锐地吟啸着钻进我的毛孔,在我的体内灼灼的燃烧,以至于我大汗淋漓,痛处遍布四肢百骸。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起的一瞬间,我隐约觉得世间大概唯有这一点的红色了罢。


07


  ……我的记忆变得模糊。


  近来我的记忆变得时断时续,大部分我都处于混沌的状态,能有这么清晰的自我意识实在难得。我趁着这难得的片刻打开这本笔记,将我能记住的东西写下,在此我希望纰漏全部的事实。


  这是我住院的第五个年头,精神疾病,并且我非常明白,我的确病的很重——但不是现在,至少现在我是清醒的。


  我抚摸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它们酸涩不已,几乎不能支持我继续写字,不过好在并不需要耗费我太长的时间,所以我愿意删繁就简。


  20xx年x月x日,白天我送我的双生子去上学,晚上的时候,我在医院里见到了满身是血的满。


  车祸。他受到重击的头部被血覆盖,凝固成血痂一样的东西。他的黑发,浓密的,被干涸的暗色的血所沾染,一缕一缕地乱七八糟地散在脸侧,露出他苍白的眼睛紧闭的双眼。


  然后是长时间的手术。


  我向神明忏悔,那时我的确没有顾及我始终不见的另一个孩子,并且在想起他的每一个瞬间,我都在质疑这场灾难是不是他带给他的兄长的。


  手术非常成功,医生救回了我的长子,即使他失去了记忆。然而警察却找不回我的次子。


  一个母亲到底要卑鄙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被诅咒的幼子下落不明时,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态呢?我不明白那时的我到底是陷入了如何歇斯底里的状态,以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地替他做了决定,以为这样意外的死亡才能解脱他以及我心灵上的负担。


  因为我对翔的搜索一事表现出的消极的态度,我先生与我再度争吵,又因为满的康复问题我们都身心俱疲,因此我们的婚姻终于引来了终结。


  我毫不意外满在选择与谁共同生活时选择了我,就算失去记忆,那也是我相当疼爱的长子。虽然我错过了相当一段时间的他的术后康复,然而当我将我们的户口上的姓氏全部更改为神崎时,我们也搬入了新家准备我们新的生活。


  没有负担,没有痛苦的新生活。


  ……


08


  他拿起筷子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一切。


  他叫我妈妈。


  即使是失去了记忆,然而那副拘谨内敛的神态,那样诧异小心的语气。


  他叫我妈妈。


  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即使我不曾给予他关爱,然而并不代表我不关注他。


  他叫我妈妈。


  我终于清楚地明白——我明白了一切——是的,我——失去了一切,全部,我的孩子,家庭,信仰以及其他,就像当时神官所说的一样,所有的因果早有定论。


  他不是我的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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